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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T:是“元宇宙” 還是“沉浸式平臺資本主義”?_元宇宙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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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宇宙”所宣傳的沉浸性絕不僅僅是一種更好的消費體驗,相反,它還有著遠為復雜的技術內涵。這不是一個消費者如何使用一臺擴展現實設備的技術性問題,更不是新的技術革命如何促進人與機器互融共生的所謂“后人類”問題……

一、?何謂“沉浸性”:從缸中之腦到腦機接口

1974年,36歲的美國哲學家羅伯特·諾齊克在其代表作《無政府、國家與烏托邦》中,設想了這樣一種情境:

假設有一種將給你任何你所欲的體驗的體驗機。最出色的神經心理學家能刺激你的大腦,使你覺得你正在寫一部巨著、正在交朋友或讀一本有趣的書。而你在此期間實際上一直是漂浮在一個容器內,有電極接著你的大腦。你應當進入這一機器的生活,編制你生命的各種體驗嗎?

借助這樣奇妙的設定,諾齊克把讀者引到如下問題:除了我們生活中的內心體驗,還有別的對我們關系重大的東西嗎?實際上,諾齊克在這里真正要做的,即是通過為個體的人的實際存在劃定絕對界限,以反對功利主義哲學將其還原為某種可量化的幸福“體驗”的行為。如其所說:“在置身于幻景的人看來,我們會是什么人的問題,除非反映在我們的體驗中,否則對我們就沒有什么意義。但我們是什么對我們將是重要的,這難道是奇怪的嗎?”

時隔7年,另一位哲學家借助科學幻想,提出了比“體驗機”更加陰暗、更為具體也更加著名的假想。在《理性、真理和歷史》中,普特南讓讀者想象自己被一位邪惡科學家做了手術,大腦被取出并放入一個營養缽;但大腦的神經末梢與計算機相連接,這使其具有一切如常的幻覺:一切似乎都那么真實,盡管這只不過是計算機的電子脈沖傳輸到神經末梢的結果。更進一步地,普特南還設想出一種大規模集體幻覺,這時所有人的大腦都連在一個自動機上,共同生活在一個不存在的虛擬世界中,這就意味著人們可以彼此通話——在失去了嘴巴和舌頭的情況下。

如果說以上兩個故事都僅僅哲學家的思想實驗,那么隨著埃隆·馬斯克開始研發腦機接口,這些瘋狂的想法似乎有了“美夢成真”的可能。這不是危言聳聽,事實上,腦機接口的創意已經有了提前實現并成功產業化的“伴侶硬件”,那就是被“元宇宙”概念推上風口的VR產品。同樣是人機交互方式的革命,腦機接口與VR系列產品的研發投產,都意味著技術對人體的全面滲透。而這場技術革命的后果,據說是給用戶帶來更加震撼、更加真實的“沉浸式”體驗。

英偉達CEO:元宇宙不限于人,也可以是“機器對機器”:金色財經報道,英偉達首席執行官黃仁勛在最新訪談中表示,英偉達是進軍元宇宙市場的最大主流科技公司之一,但會專注于構建自動化工業元宇宙。利用英偉達的 Omniverse、基于人工智能的自動化程序、以及 VR/AR 設備可以將現實世界連接到元宇宙,相關技術也被用于包括美國軍隊在內的軍事單位的訓練計劃中。黃仁勛強調,元宇宙可以在 3D 中體驗,也可以在 2D 中體驗,物理世界和虛擬世界可以通過很多不同的方式聯系起來,而且不僅必須是人類,也可以是機器對機器。(nftgators)[2022/10/20 16:32:08]

在今年流行的元宇宙神話中,基于XR技術的“沉浸性”正是一大關鍵賣點,如扎克伯格所說:“你可以將‘元宇宙’想象成一個具象化的互聯網,在那里,你不只是觀看內容,而是身在其中。”同樣地,國內大大小小的元宇宙宣傳文案也都離不開“沉浸”二字:“打造沉浸式虛擬社交平臺”、“基于擴展現實技術提供沉浸式體驗”、“真假難辨的沉浸式體驗是‘元宇宙’最核心的特征”等等。不僅如此,隨著“元宇宙”浪潮的興起,對沉浸性的追求似乎開始散播到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沉浸感劇本殺、全感知沉浸式影院,大到具有國際法效力的沉浸式元宇宙大使館。沉浸式娛樂、沉浸式教學、沉浸式營銷……“沉浸”在營養缽中的人類大腦,看來不僅僅是哲學家的幽默那么簡單。

所以,到底有沒有人思考過,什么是所謂“沉浸性”?“幻覺便是沉浸”,長期研究虛擬實在的“網絡空間哲學家”邁克爾·海姆如是說道。他引瓦格納的三幕歌劇《帕西法爾》為例以說明“虛擬實在的神秘本質”,這部歌劇僅僅在一個遠離市中心的專門設計的建筑物中演出,聽眾來這里要走很長的路,并且要事先研究歌劇劇本,因為該劇“很長、神秘并充滿復雜和重要的細節”。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該劇的演出成為一種莊嚴的祭典儀式,充分調動聽眾的所有感官,以至于讓人入迷、發狂、如在夢中。海姆接著評論道:“有朝一日,虛擬實在也將博得類似的發狂評論,不僅是那種震顛而且還在于對體驗的洞察。”他還借助科幻作家吉布森的《網絡巫師》以說明網絡空間虛擬實在的特質,在該小說中,用戶通過腦機接口與計算機直接相連進入網絡,拋棄沉重的肉身,讓心靈在無邊的空間中自由游蕩。這種網絡空間的身心分離在小說中被描述為“一種兩廂情愿的致幻……”看來,所謂“沉浸性”也就約等于感官的致幻性,這是身與心的分離,“實存”與“體驗”的分離。

馬斯克:將數字支付整合到Twitter中是“有意義的”:金色財經消息,特斯拉CEO馬斯克(Elon Musk)表示,將數字支付整合到Twitter中是“有意義的”。Musk說“在這一點上,貨幣基本上是數字化的,而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將支付整合到Twitter中是有意義的,往來匯款會很容易”。

Twitter已經開始涉足加密貨幣,2021年增加了比特幣打賞功能,并在今年年初添加了對以太坊小費的支持。Twitter還成為第一家嘗試支付處理器Stripe新程序的公司,該公司在4月宣布了一項通過Polygon在USDC中進行支付的功能。[2022/6/17 4:33:10]

諾奇克擔心“生活的意義”被“體驗”所侵蝕,因而試圖為個人的自由劃定絕對邊界,雖未必盡然,但其關切的問題卻在引人憂思。感官入迷的代價往往是現實的沉淪。戴錦華在一次演講中極富洞察力地談道:“當我們戴上VR眼鏡的時候,我們看見,同時我們看不見。”正如VR設備往往同時既是眼鏡,又是眼罩,當《頭號玩家》的主人公們在游戲世界成為救世主和大英雄的時候,他們身處的貧民窟,依然是貧民窟。

行文至此,一種反對的聲音早已按捺不住:“沉浸性并不等于逃避,而且元宇宙也并不等于VR,除了虛擬現實之外,我們還擁有增強現實與混合現實技術,它們都能幫助我們介入并改造現實生活。”的確,如海姆所說:“虛擬實在的最終承諾不是去控制或逃避或娛樂或通信,而是去改變、去贖救我們對實在的知性。”虛擬現實技術所造就的身心分離,其實是一個更重要的總體進程的一個方面,那就是技術對人類感觀的前所未有的深度介入,而這種以技術為中介的感知方式,最終將重塑現實本身。然而,這種對現實的重塑絕不像某些進步主義者宣稱的一樣,是對人類既有感知能力的進一步“擴展”。

就以所謂“增強現實”技術的最為大眾化的運用——支付寶的新年集五福活動為例:在支付寶的AR界面中,我們能看到攝像頭畫面的正中央被設定了一個六邊形框,我們需要將帶有“福”字的物件置放于邊框內部,以集齊五種“福卡”獲得紅包獎勵。實際上,這樣的操作既是支付寶對未來用戶使用習慣的某種訓練,也是對新的觀看方式的培養。六邊形框在這里的作用,相當于一個海德格爾意義上的“座架”——這是對某種擺置方式的集聚,“使人以訂造方式把現實當作持存物來解蔽。”AR使攝像頭畫面中央的六邊形仿佛先驗地存在于我們的眼球內部,以一種自動化的方式替我們規定了中心與邊緣,規定了我們的觀看方式與視覺邏輯。“這種訂造占統治地位之處,它便驅除任何另一種解蔽的可能性。”也就是說,任何一種“增強現實”的技術從另一種意義上看也同時是“削弱現實”,問題在于當我們通過XR看世界時,技術究竟給我們增強了什么?削弱了什么?這其中的規則由誰來訂立?“沉浸式互聯網很可能既是一個親密的互聯網,也是一個入侵的互聯網。”假如我們未經反思地“沉浸”在他人創建的規則界面,像麥克盧漢所說的那樣把自己的眼、耳、神經出租給那些以此牟利的人,那么技術給我們帶來的,究竟是人的解放,還是更深層次的剝削?

Kraken CEO:比特幣價格達到100萬美元是“非常合理的”:在彭博社最近的一次采訪中加密貨幣交易所Kraken首席執行官Jesse Powell預測稱,比特幣價格在未來十年內達到100萬美元是“非常合理的”。Powell補充說,年輕的人群將BTC視為“黃金的升級版”。(Decrypt)[2021/3/4 18:15:34]

由此可見,“元宇宙”所宣傳的沉浸性絕不僅僅是一種更好的消費體驗,相反,它還有著遠為復雜的技術內涵。這不是一個消費者如何使用一臺擴展現實設備的技術性問題,更不是新的技術革命如何促進人與機器互融共生的所謂“后人類”問題。我們所使用的終端設備僅僅是一個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在這些友好的“界面”環境背后,隱藏著與個體使用者不成比例的巨大算力、海量信息、以及支撐這些信息和算力的巨額資本投入。人與機器的關系,本質上是個體與系統的關系,是個體如何被更緊密地嵌入系統之中的問題,是系統如何擴張以實現對人的規訓的問題。因此,為了更好地理解這個過程,我們不僅需要哲學,還需要更為宏觀的經濟學視野。

二、?元宇宙:把宇宙建立在平臺上

在轉向經濟學之前,讓我們再一次回到諾奇克的討論。在哲學的視野中,諾奇克的“體驗機”假想涉及到自由主義與功利主義兩大傳統之爭。作為諾奇克的論辯對手,功利主義秉持一種享樂主義的倫理觀,這種倫理學驅逐了先前自然法學說所依賴的“上帝”與“靈魂”等形而上學概念,以人的苦樂體驗衡量人的生存狀態,并試圖通過最大化原則對人的“快樂”進行量化計算,以追求“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作為其哲學的終極目標。因而自由主義哲學家無不擔心,這種基于“幸福總量計算”的倫理學將使犧牲個體的人成為可欲的事情,在一個依靠功利主義原則組織起來的社會中,將沒有任何個人的權利得到穩定的保障。問題并沒有那么簡單。

威脅我們自由的不是某種抽象的“觀念錯誤”,而是伴隨著19世紀資本主義的成熟而出現的新意識形態。19世紀是功利主義興起的時代,同時也是英國工業革命釋放的巨大生產力改變世界的時代,伴隨著人口學、統計學等新興科學的發展與大規模社會調查的實踐,人第一次以數據的形式出現于檔案資料之中。科學技術被運用于權力的運作過程,而統治也愈發變成一種“調節生命的技術”,由此開啟了“技術治理”的先河。而其中最著名的案例莫過于功利主義創始人杰瑞米·邊沁設計的“環形監獄”,在這個被福柯稱之為“全景敞視裝置”的場景中,監獄管理人員能夠以最小程度的成本投入實現最大化的效能——讓監視的目光無處不在。由此可見,功利主義的唯結果論和最大化原則并非某個哲學家的突發奇想,而是內在于權力-技術-意識形態的三角鏈環之中。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數字美元是“高度優先”的項目: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表示,數字美元是一個“高度優先”的項目。波士頓聯儲正在與麻省理工大學在數字貨幣研究上進行合作。(金十)[2021/2/24 17:45:58]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今天生活的世界正處于19世紀的延長線上:后人類主義取消了人的本質定義,并以基于“刺激-反應”模型的控制論再現了功利主義的結果論原則;隨著信息科技的崛起,對人的數據化和量化管理彌漫在社會的每個角落;而首創于邊沁的“全景敞視裝置”發展到今天,已經從一種特殊場景擴展為資本主義的普遍特征,因而出現了“監視資本主義”的說法。只不過如今位于監獄中央的“瞭望塔”,已經被普特南所說的“自動機”取代,監獄里的囚犯,變成了被自動機連在一起的“缸中之腦”。在資本主義百余年發展史面前,“元宇宙”概念未免顯得有些空洞而貧乏。擺在我們面前的“新事物”,不過是一場被重復了無數次的喜劇表演。

每當資本主義結構性危機顯現,新的技術神話就開始急不可耐地宣布“未來已來”:在帝國主義挑起的世界大戰尚未平息的時候,吉德斯就“將機器時代劃分為煙霧和蒸汽發動機的舊技術時代,與征服了噪聲和污染的電力和鐳的新技術時代”;在美國尚未走出大蕭條的時候,吉德斯的弟子芒福德又開始鼓吹水力發電將帶來電力本身的“革命性變化”;在70年代世界滯脹危機的時候,托夫勒發現人類文明正在進入“第三次浪潮”,這次則是計算機來扮演救世主;而眼下,“資本缺乏新熱點,需要新方向。”于是早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就已提出的“元宇宙”概念搖身一變,粉墨登場。

事實上,那些被外界認為是入局“元宇宙”的國內大企業,往往多年以前就開始關注并投資相關產業,并且普遍地對“元宇宙”這種“不切實際的概念”不感興趣。這毋寧提示我們,真正重要的不是“元宇宙”這個概念本身,而是其背后的東西,是被新概念新辭藻所遮蔽的,資本長期以來一直在做的事——一種技術-資本的演化趨勢。當環形監獄里的囚犯隨著技術的發展成為“缸中之腦”,位于系統中央監視一切的瞭望塔/自動機又隱喻著什么?答案是平臺。“監視資本主義”就其物質基礎來說,也就是平臺資本主義。這種以平臺為基礎的商業模式代表了壟斷資本主義在21世紀的新形態,“平臺企業獲取市場主導地位的方式與19-20世紀的市場壟斷模式不同,它們并不通過直接的所有權占有獲得控制權,而是通過平臺的數據和算法構造平臺參與者的行為規則和參數,對市場施加了更深層次的控制。”也就是說,平臺資本主義的壟斷并不是生產的壟斷,而是通過對介于生產與消費之間的交換環節的規則控制,分別從產、銷兩端向用戶謀取超額利潤。

聲音 | Brendan:GDPR 是“綁帶” 區塊鏈是解決問題:據 IMEOS 報道,Block.one CEO Brendan Blumer 發推表示,在保護個人隱私方面,GDPR 是“綁帶”的作用,區塊鏈是則是起到解決作用。GDPR 是通用數據保護條例的縮寫,是在歐盟法律中對所有歐盟個人關于數據保護和隱私的規范,以及歐洲境外的個人資料的輸出。其主要目標是為取回公民以及居民對個人資料的控制,以及在歐盟內為了國際商務而簡化的統一規范。[2018/9/28]

由于“網絡效應”導致邊際成本隨用戶數量的增加而降低,平臺天然地傾向于壟斷,而美國金融資本的長期風投則進一步加速了“贏者通吃”局面的形成。“就像數據的二元特性使事物要么是一要么是零,而不是介于兩者之間一樣,資本主義已經熟悉的那種企業完全占據市場主導地位的趨勢變得更加不可妥協。”因此,隨著互聯網企業競爭的加劇,資本必將發展更多的控制技術,使平臺的中介性地位更不可動搖——這就是平臺資本主義常常會出現所謂“創造性壟斷”的原因。

資本壟斷與技術創新相伴而生,這使得平臺企業對技術神話的宣傳,常常成為資本擴張重要的意識形態戰略武器。從平臺資本主義的生產邏輯中重新理解“元宇宙”所宣揚的“沉浸性”,不難發現,這種給人帶來“心靈解放”體驗的科技賣點,恰恰是平臺控制技術全面升級迭代的標志。事實上,早在互聯網興起之初,“沉浸性”潛在的經濟價值就已被人發現。在“注意力經濟學”教父高德哈伯看來,注意力在信息時代已經變成越來越重要的資產,這種資產并不是實物,而是存在于他人對你的注意之中。要把存于他人心中的資產變現,就需要依靠信息與他人交互,因此,高德哈伯別具洞見地指出,信息技術實際上是一種注意力技術;信息是可以無限復制的,真正產生價值的是注意力的相對貧乏造成的稀缺。

信息技術的發展讓注意力的資本化成為可能,而注意力的獲取又與人的感覺能力緊密相關,“注意意味著某種程度的理解和對某種做的和表現的東西的吸收。”而“只有有感覺能力的人才會成為注意力資源。”由此可知,要控制人的注意力,必然要控制人的感官。注意力技術同時是一種感官技術,而“沉浸性“恰好意味著感官的致幻,意味著技術對人體感知能力的操控。事實上,當我們在短視頻平臺上不能自已地“刷手機”的時候,我們的眼球已然被平臺征用,我們的注意力已經變成流量,服務于平臺資本的增殖。

而隨著擴展現實的出現,對感官的調用將逐漸從眼球擴展至身體,這意味著資本對人體的技術規訓將提高到一個全新的水平。平臺資本主義的發展與對消費者注意力的控制能力相關,這導致人機交互方式的設計成為一個具有特殊重要性的領域。“作為用戶與平臺交互的主要方式,界面在更廣泛的生態系統中占據了關鍵的中間位置。”綜觀互聯網企業的發展史,不難發現每一次“界面革命”都將帶來全行業的重新洗牌。

因此,對AR、VR等“元宇宙”相關產業的投資,本質上是互聯網企業對未來人機界面的獨占性資格的爭奪。這種平臺資本對下一個擴張節點的競爭角逐,其目的無外乎追求更大的用戶規模和更強的壟斷權力。就以改名為Meta的前臉書公司為例,在其炒熱“元宇宙”概念之前,臉書就開始大力推動聊天機器人的發展,“用戶無需使用單獨的應用程序或網站來訪問企業和服務,只需通過臉書的平臺訪問,這將使臉書的聊天機器人平臺成為在線商業交易的主要界面。”

也就是說,由機器人主導的聊天界面將使用戶繞開競爭對手的網站和搜索引擎,在臉書平臺內部解決所有事情。因此,當扎克伯格聲稱元宇宙將使用戶“不只是觀看內容,而是身在其中”時,我們要明白,這正是臉書公司長期以來一直想做的事情。既然平臺資本主義的競爭最終將導致更嚴重的壟斷,那么與元宇宙一同降臨的,就必然是平臺對用戶的更深程度的捆綁。這一切都向我們暗示“沉浸”一詞最不詳的涵義——無法自拔、欲罷不能。“隨著人們越來越多地期望甚至要求我們沉浸在這些類型的空間中,我們可能會經歷更少的沉浸感,更多的是溺水或失控感。”

當我們的親戚朋友都在用同一個社交軟件,卸載該軟件很可能意味著失聯。而當你的老板通過某項平臺服務給你布置任務,拒絕該服務將面臨失業的風險。在這種情況下,網絡平臺與用戶之間的“自愿協議”將具有堪比法律的強制力,法學家馮象將其稱之為“硬規則”:“硬規則的制定和實施,大多是商家行為,無須走程序醞釀論辯、表達民意,也不靠公眾/用戶的內心約束或法治意識。”隨著用戶對平臺依賴性增加以及議價權的削弱,市場壟斷帶來的強制消費與霸王條款往往會給人一種類似于封建等級制的受奴役感。

屆時,“兩種新窮人”將融合在“產銷合一者”這個獨特身份中,使用租佃來的賽博土地維持生活,并以數據、會員費和無償勞動等方式給地主“交租交息”,這就是約翰·迪安所描繪的“新封建主義”:“數字平臺是新的‘水磨坊’,它的億萬富翁老板是新的領主,數千工人和數十億用戶就是新的農民。”實際上,可以將“元宇宙”視為進一步發展了的平臺資本主義或者“新封建主義”,它以更具沉浸性的方式吞噬了一切外部空間,以單獨的或聯合的平臺為底座,重新編輯了人類的生活世界。總而言之,對于那些率先入局的大企業來說,這就是他們提出的口號:“把宇宙建立在平臺上!”

三、?結語為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大唱頌歌是危險的,像臉書這種圍繞“元宇宙”鋪天蓋地的宣傳與輿論攻勢,就其主要方面來說,不過證明了資本對人越來越深的控制,以及互聯網平臺進一步加強壟斷的野心。相較之下,另一些討論則似乎提示了“元宇宙”的其它可能性。比如,有一種聲音認為“像W3C萬維網標準協議一樣,元宇宙需要構建一個通用的協議讓每家公司在共同且互通的宇宙進行開發。”

然而,關鍵問題是哪些人能夠參與“通用協議”的制定過程,假如“協議”不限制率先入局者的壟斷特權,那么這種形式平等的法律文件只不過是一種平臺大企業聯盟的意志體現而已。另一種觀點則將自由的希望寄托在去中心化的區塊鏈技術上,“在web2.0的世界里,數字資產以流量的形式歸平臺所有。在Web3.0的世界,數字資產可以通過諸如區塊鏈這樣的技術完成個人確權,歸自己所有。”這一激進私有化的方案將網絡數據理解為諾奇克所說的“無主土地”,任何人都可以通過“先占先得”的方式獲得獨屬于自己的一份資產,而歷史和現實都反復證明,這一表面上“去中心化”的組織邏輯將導致分配結果上的再中心化和極端不平等。只要想想如今都是哪些大公司大明星在投資NFT等虛擬資產,我們便不難發現,壟斷是壟斷者的通行證,貧窮是貧窮者的墓志銘。

盡管以上幾種意見都無法讓人滿意,我也不想以一種悲觀的末世論調收束此文。面對互聯網帶來的生產力進步,反科技的盧德主義幾乎與一切技術神話一樣盲目。當務之急是真正解放我們的科技想象力——這不是指人們通常所做的那樣,沿著資本設計好的預制軌道去想象“未來已來”,而是敢于讓歷史的火車頭“脫軌”,就像《雪國列車》結尾主人公所做的那樣。

想象一個沒有資本的世界該有多科幻?當科技已經創造了那么多我們想都不敢想的奇跡,一個沒有廣告、沒有VIP的“人民民主網絡平臺”或許也不再是烏托邦。假如阿連德沒有被軍閥殺害,如今的互聯網是不是會變成另一種樣子,已經很難說清。好在拙文寫作的當下,被視為阿連德年青接班人的博里克,已經重新回到智利的總統府,資本對這一噩耗的恐慌情緒尤其體現在暴跌的股價之中。當新自由主義的發源地開始掉頭向左,當人民的呼聲重新被聽見,我們或許有信心問一句,建立在資本平臺上的“元宇宙”,最終將“雪崩”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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