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陷入“頭寸管理”騙局的人,并沒有得到這個城市中流傳過的任何財富機會。他們過著最普通的生活,之前沒有運氣或是沒有能力搭上任何一班財富快車。這場投資騙局就像一枝幸運之神難得伸出的橄欖枝,看起來門檻很低,操作也非常簡便,不需要多少資金,也不要求多高的專業性,他們太需要這樣一個可以透進光來的窗口。
騙局
“應該邀請你去我家坐坐的,但實在是太臟了,因為本人是收破爛的。”魏偉發來微信消息,后面跟著一個害羞的表情。他的家在浙江麗水市遂昌縣的一條老街上,是一套50多平方米、分隔成3個房間的平房。屋子里確實逼仄,堆滿了瓶瓶罐罐,只留下一人寬的通道,連一張待客的凳子都沒有。門口還停著一輛三輪自行車,這是十幾年前鄰居家搬走時留下的,魏偉撿回來收拾收拾,還能用,就成了收廢品時的工具。
魏偉原本打算不再收廢品。他已經年過六十,頭發全白了,腿腳也不好,走起路來有些顫抖。遂昌縣城依山而建,地勢不平坦,在縣城里穿梭時,他常常要蹬著三輪車上坡,十分吃力。有時候賣廢品的人住在六樓,沒有電梯,他得吭哧吭哧地爬上去,再背著一堆東西下樓。
但從2021年開始,魏偉不得不重操舊業,因為他失去了自己一輩子辛苦攢下的十幾萬元積蓄。
《空巢》劇照
損失源于一場致富的陷阱。2019年10月,一位曾經的老鄰居找到他的平房里,神神秘秘地介紹一個“投資虛擬貨幣”的項目。按照鄰居的說法,這是一款國家允許的虛擬貨幣,投資者需要在平臺上開通賬號,充入本金買幣,然后根據上級的指示,每4天在固定時間點買進和賣出,就像股票一樣賺取差價。“他說,這是國家為民造福,知道大家生活比較困難,我們年紀大的人沒有地方去掙錢,才開發了這個保本的生意。”聽到這個項目能帶來的報酬時,魏偉發出一聲驚嘆:投入5萬元,一個月就能賺5000元。
這個“致富機會”最早出現在2018年,由兩名遂昌本地人劉某華、毛某震從外地引入。城里口口相傳的故事是,兩人被吸收進了一個叫作“頭寸管理”的組織,做虛擬貨幣生意,發了大財。這個組織有著嚴密的等級,從上到下依次設置了常務理事、理事、群主等層級。成為群主的條件是邀請至少10個人。每4天的買賣操作后,成員需要向群主上交收益的30%,群主再從中拿出三分之一交給自己的上一級。如果投資者對平臺操作不熟悉,想要提現時,就需要由上級“管理者”幫助操作實現。
魏偉已經想不起關于這筆“投資”更多花里胡哨的解釋,只能從記憶里搜索出“去中心化、比特幣、馬云”等關鍵詞。他記得最清楚的是對方信誓旦旦地承諾:保證不違法、保證不遺失、保證本金安全。說這話時,鄰居神色嚴肅,還特意壓低了聲音,像在講述一個致富秘訣。他還掏出手機打開一個名為“Mark”的軟件,向魏偉展示自己的“投資”——賬戶里的6萬多元,有零有整。
Web3初創公司Airchains與西孟加拉邦政府機構合作:7月5日消息,Web3初創公司Airchain與印度西孟加拉邦新城加爾各答發展局(NKDA)達成合作,將幫助通過使用區塊鏈以數字方式記錄和跟蹤土地所有權變更和跟蹤。Airchains將推出部署在Polygon Supernets上的50萬個NFT,相關NFT可作為NKDA管轄范圍內所有房產的土地所有權證明,以及對相關所有權的跟蹤。[2023/7/5 22:18:19]
《騙子》劇照
魏偉決定拿出3萬元試水。一個月后果真提現了2000多元“收益”。他決定追加投資。按照“Mark”軟件的規定,每個賬戶最多只能投資5萬元,魏偉便借來幾位親戚的身份證號開通賬號,追加投資7萬元,還說服其他幾位朋友加入,自己成了群主。
“致富秘密”慢慢在縣城里流傳開來。在本刊記者接觸到的投資者里,有工廠女工、保潔員、超市收銀員、退休教師,年齡從40多歲到70多歲不等。2020年是這場“投資”影響規模最龐大的時候,這樣的場景反復在縣城里重現:清晨五六點,整個小城還沒完全蘇醒,一批行色匆匆的人已經騎著電動車上街。他們進入某棟大樓,在理事或群主租來的辦公室里集中操作一番;大概半個小時后,又急匆匆從大樓里出來,出現在家里或是工作場合。一位阿姨記得,冬季時天還沒亮,大家睡眼惺忪地頂著寒風來到“投資”辦公室,卻從沒有過一句抱怨。人們聊著最近的“收益”,暢想賺到一定數額后,就去翻新家里的老房子、給女兒置辦嫁妝,或是帶患癌癥的父親到大城市治病。
《刑警之海外行動》劇照
幸福暢想一直持續到了2020年10月17日。按照4天一次的規律,那天正是操作交易的日子。清晨6點多,魏偉坐在理事的辦公室,發現交易所的軟件已經無法登錄。許多微信群的消息爆炸了,人們相互詢問情況,理事跳出來安慰大家,“出現‘黑天鵝’事件,為了資金安全,交易所要更新換代”。那時,魏偉沒有太緊張:交易所之前也曾經關閉過,快則一天,慢則三四天,恢復交易時又換了一個新的名字,但賬戶里的錢一分沒少。
不過這一次,軟件沒有重啟。很快,遂昌縣局發布通告稱,破獲一起傳銷案件。以劉某華為首的多人以炒作虛擬貨幣為名,引誘投資人注冊會員,并不斷誘使其發展下線,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11月5日,劉某華等人被依法刑事拘留。根據投資者的自發統計,縣城有約6000人參與其中,投資了3.5億元。不過,遂昌縣局經偵大隊負責人告訴記者,由于存在重復統計數字、一人可以擁有多個賬號等情況,實際人數和金額并未達到“6000人、3.5億”。至于騙局波及多少人,由于平臺交易所的服務器設置在境外,具體數據未能統計。
CertiK:Orbiter Finance推特賬號被入侵并發布網絡釣魚鏈接:金色財經報道,據CertiK監測,Layer 2橋接項目Orbiter Finance的推特賬號已被入侵并發布了一個網絡釣魚網址,請勿點擊鏈接。此外,Orbiter Finance的推特賬號還發布了一個文檔鏈接,請勿點擊、互動或下載。[2023/6/24 21:57:40]
在遂昌這次虛擬貨幣詐騙里,中老年人成為受害的主要群體(Bloomberg/視覺中國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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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許多受騙者依然無法講清楚,這個曾經從他們口袋里掏走所有積蓄的“致富機會”究竟是什么樣的。只是騙術制作者的話術,總讓他們覺得,這個“生意”與身邊正在發生的大公司操作似曾相識,感覺“很有道理”。
最簡單的說法是“刷單”。“頭寸管理”的組織者聲稱,交易的是一款最新推出的虛擬貨幣,成交量小,需要投資者每4天買賣一次“沖流量”。魏偉把這理解為“就像拼多多一樣,邀請新用戶買東西,自己還能分到錢”,投資者所得的收益,就是刷單工資。如果面對的是稍微懂些理財知識的人,組織者的話術就會顯得更專業一點,將炒幣比喻為買股票,但這個平臺是和買家站在一起的,“會有特別的手段,能操控漲跌,吸引其他散戶加入后‘割韭菜’,讓投資者賺到足夠多的錢”。
而2017年也確實是推出“虛擬貨幣投資”這套說辭的好時機。就在那一年年底,國際金融市場上比特幣剛剛經歷一波暴漲,2個月時間就從一枚5000美元上漲到將近2萬美元。這股炒幣的風潮也傳進了遂昌縣。城里一位關注虛擬貨幣多年的受訪者還記得當時身邊人的瘋狂,“虛擬貨幣是24小時變動的,不像股票有下班時間。投資的人看準了一個幣,晚上能通宵不睡覺,看著跌到谷底,就抄底進去,真有人一晚上掙了20萬元”。雖然縣城人里真正懂“比特幣”是什么的人不多,但關于高位漲跌的造富神話還是傳進了城里的大街小巷。72歲的黃阿姨告訴我,她是在買菜時,被同村一位大字不識的菜販子推薦了虛擬貨幣,才跌入“頭寸管理”的騙局。
《淪落人》劇照
在做這次“投資”之前,50歲的楊春秀從沒接觸過任何理財產品,她在制衣廠里當縫紉工,老公是鋼鐵廠工人,家里的十幾萬元積蓄是“兩個人打三份工”攢下來的,為了給十幾歲的女兒上大學、當嫁妝。工廠里的小組長拉她入伙時,楊春秀謹慎地拒絕了好幾次。組長勸她,“縣城里好多人在做這個,有大老板、公務員、老師,你那點錢怕什么?”又把她帶到更高一級的理事家中,理事信誓旦旦地承諾:“我拿人頭跟你擔保,一定不會虧本。如果賠了本金,你來我家,我自己掏錢賠給你!”說到“人頭擔保”時還伸手在脖子處畫了條線。
歐洲議會研究:加密資產應默認為證券,管理DeFi的自治組織應獲得合法地位:金色財經報道,歐洲議會研究報告指出,加密資產應默認視為證券,自治組織應獲得法律地位來管理去中心化金融(DeFi)。該報告稱,除非該國監管機構另有規定,否則所有加密資產都應被視為可轉讓證券,這意味著它們將受到歐盟針對傳統股票和債券的嚴格管理和授權規定的約束。
據悉,該報告是由盧森堡、悉尼和香港的大學學者組成的小組起草的,應歐洲議會經濟與貨幣事務委員會要求,該報告的結果并非歐洲議會的正式立場。[2023/6/1 11:53:03]
除了強調收益率和安全性,“頭寸管理”還充分展現了“集團的實力”,常常在全縣最豪華的大酒店開動員會。楊春秀記得自己參加過一次冬天的大會,在一間400多平方米的會議室里,每一張椅子都套著白色絲綢,桌上還擺著礦泉水。演講者是從外地特地趕來的頭寸管理集團“高層”,40多歲年紀,穿毛皮大衣和靴子,涂大紅色口紅,“打扮得妖艷,看起來就是有錢人。口才不得了,一個人能講兩三個小時”。“高層”最愛講,下面人也最喜歡聽的一個故事是:有人在十幾年前偶然花幾塊錢買了兩個比特幣,后來暴漲到十幾萬元人民幣。她把虛擬貨幣比成“下一個阿里巴巴”,反問在場的人“機會都擺在眼前了,你還不敢抓住嗎?還不去奮斗嗎?”現場掌聲雷動,楊春秀偷偷轉頭看,大家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
會議結束后,大家轉場到餐廳大快朵頤。一個大圓桌能坐20人,每個人面前的餐具下方還墊著一張精致的餐巾布,餐桌上有海鮮、牛排和鮮榨果汁。“我以為那個布是擦手的。”回想起當時,魏偉尷尬地笑。平時,他連一張單獨的餐桌都沒有,只是把所有的飯菜打在同一個碗,捧著碗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吃飯。
(插圖:老牛)
人們也不是沒有對所謂的“投資”產生過懷疑。參加完大會后,楊春秀回家借來朋友的筆記本電腦,一個鍵一個鍵地敲,在搜索引擎里輸入“比特幣”和“頭寸管理”。她確實搜到了比特幣暴漲的文章,還在幾篇關于“頭寸管理”的文章下方翻看了好幾頁評論,全都是正面的。平臺崩盤后,她恨恨地覺得,“騙子太厲害了,連搜索引擎都被收買了”。
這種層層拉人、抽成的形式,一開始讓林超想到了“傳銷”。他是個生意人,從17歲就開始做買賣,至今已經30多年,也算見過些世面。他甚至親歷過傳銷騙局——2007年,他還在做收購毛筍的生意時,一位老鄉打來電話,說河南新鄉有一場關于毛筍的生意招商會,如果簽訂合約,能掙一大筆錢。林超坐著火車搖搖晃晃到了新鄉,被帶到一棟大樓里。門一打開,他就知道自己“掉進傳銷窩”。60平方米的房間里鋪著榻榻米,二三十人盤腿坐著,最前方還有一個人站在黑板前講課。黑板上的圖案就像一座金字塔,每一層都寫著“羊”字,還用向上的箭頭標注出了抽成比例。講課的人唾沫橫飛,正在教大家如何在電話里說服親戚朋友掏錢加入。
比特幣礦工本月收入達7.18億美元,創去年5月以來新高:金色財經報道,數據顯示,到目前為止,比特幣礦工3月份收入至少達7.18億美元,已創2022年5月以來新高。
截至周四,比特幣鏈上區塊的交易量也從2月份的499.34美元躍升至3月份的689.68美元。(The Block)[2023/3/31 13:36:55]
但“頭寸管理”宣傳的比特幣“投資”,看起來又不像是一場標準的傳銷。“傳銷傳銷,總得傳點什么東西吧?要不得把人扣起來逼著打電話吧?”林超心里有點拿不準,“這次的賬號密碼都在自己手里,又是自己在買幣,還能出什么錯嗎?”這個做了一輩子實業的生意人從沒想到一種可能:所謂的交易所、交易平臺和后臺人員,其實都是“頭寸管理”一手搭建的。
《耳朵大有福》劇照
和以上這些因為相信而墮入騙局的人比起來,高山川可能算一個“清醒的投資者”。他也是遂昌縣人,管理著六七個賬戶,包括自己投入的6萬元和表弟的20多萬元。但和魏偉、楊春秀、林超不同,他說自己沒有真正相信過那些話術,2020年初剛加入時就知道這是個擊鼓傳花式的陷阱,但他覺得,這和買一只爛股差不多,只要能及時抽身就有得賺,“有僥幸心理,想著鉆點空子,薅完羊毛就走”。9月份,平臺關閉半個月前,他和表弟商量,“差不多了,已經賺了幾萬塊,要不取走吧?”表弟勸他,再等一等,可能拿到這個“賭局”的最大回報。回想起靴子落地的那一天,他還沒來得及閱讀平臺關閉通告上寫的“疫情、國際安全”等理由,就已經意識到,“這一天終于來了,錢都沒了”。
機會
遂昌縣在浙江省的西南部,整個城區不大,只需要花上半個小時,就能騎電動車繞主城區逛一圈,但城市面貌卻很氣派。一個外地人穿梭城區時,時常會忘記此刻身處的是一個人口不足20萬的小縣城。四處可見拔地而起的十幾層嶄新住宅,像極了一線城市的小區,沿河還有歐式聯排小別墅。傍晚時分,最繁華的四層購物中心外墻上閃爍著各個店鋪的招牌,身著各色服裝的外賣員正進進出出地忙碌。不過在這些干凈繁華的街景中,時不時能看到幾棟高樓之間夾著一小片低矮破舊的老樓;熱鬧商業街的背后,是一片破拆了一半的樓房,石塊塵土散落,鋼筋裸露、耷拉著。
這是一座正在更新的城市。那些突兀的破敗樓房,是更新尚未完成的部分。遂昌縣有“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說法,建設用地不足5%,進入千禧年后,人口慢慢從農村向縣城聚攏,小縣城的“城市病”愈發嚴重。當地人告訴我,大概在6年前,縣城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房子大多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老樓,外墻漆黑、剝落,有的甚至是土磚土墻,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住宅區的電線就橫在巷子頂上,排水系統不好,常常淹了一樓二樓的住戶。馬路只有雙向兩車道,高峰期時,電動車、摩托車全都擠上機動車道,整條路水泄不通。
TON基金會正在啟動數據存儲生態系統TON Storage:1月5日消息,TON 基金會正在啟動一個名為 TON Storage 的通用數據存儲生態系統。該項目旨在使用戶能夠交換任何大小的文件,同時向節點運營商提供經濟激勵,為用戶托管文件。節點運營商和用戶在 TON 區塊鏈上創建智能合約,保證用戶將支付固定金額的 Toncoin 以將文件存儲預定的時間,確保用戶能夠“幾乎永久地”存儲數據。[2023/1/5 10:23:54]
2014年起,遂昌縣啟動了“城市更新計劃”。一位政府工作人員簡單地向我解釋了這個過程:先對城市布局做規劃,包括拓寬道路、修建公園、增加綠化,再分批對計劃內的房屋進行拆除、重建。“整個縣城能用的平地就這么多,老城是不可能舍棄的,只能在原有基礎上拆和建。”2017年,遂昌縣城里啟動了三溪口棚戶區改造,開啟了當地媒體稱為的“史上最大城市更新工作”,也開啟了整個城市對財富的想象。
遂昌的城市發展建設模型
遂昌縣本來就不是個窮地方。它離義烏只有160公里,上個世紀80年代,最早發現商機的人開始走出縣城,去往這個如今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市場做生意。那是第一批靠做實業富起來的人,如今人們談論起“誰買了縣城里最豪華的別墅”時,還是習慣說“在義烏做生意的大老板”。即便是生活在農村的鄉下人,也有自己的賺錢路子。遂昌最有名的農產品是竹筍和茶葉,不少當地人從2000年初就開始倒賣竹筍,從山上低價收購后,賣到其他縣城的罐頭廠。借著這兩三年直播帶貨的風潮,農產品的市場又更大了一些。但這些機會,都比不上一場城市更新運動給縣城帶來財富想象的廣度。
在本刊記者的采訪中,幾乎每個受訪者都會提到2018年前后,城中最津津樂道的話題是各種“拆遷后一夜暴富”的故事。那時候,高山川和朋友合伙開了一家500多平方米的麻將館,放了30多張麻將桌。高山川的熟客里,有幾位正是拆遷戶。“沿街有一兩個店面,還分到兩三套新房子,都租出去,一年幾十萬收入,可安逸了。”高山川的言語間透露著羨慕,“早知道我也應該買一套能拆遷的房子。人家的起跑線就贏你一大截了,我們從農村里出來的人,起跑線都不知道在哪兒。”
也有人抓住了這場大改造帶來的機會。2019年,一位受訪者發現縣城邊緣的一條街上,一片新樓盤已經封頂,但中間卻還有一片農房區。“不可能這樣擺著,一定是要拆的。”他想了許多辦法,“拼命去買了一塊地”,蓋了一小棟新樓房。事實證明,這位生意人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2020年初,這里果然等來了拆遷通知。除去買地、建房的成本,林超還賺到了200多萬元。至今,房地產買賣依然是這里的熱門行業,在縣城主街道之一的北街,有一排一層平房店面,全掛著“房產中介”的招牌。
吳淑斌攝
不過本刊記者采訪的很多陷入“頭寸管理”騙局的人,并沒有得到這個城市中流傳過的任何財富機會。他們過著最普通的生活,之前沒有運氣或是沒有能力搭上任何一班財富快車。這場投資騙局就像一枝幸運之神難得伸出的橄欖枝,看起來門檻很低,操作也非常簡便,不需要多少資金,也不要求多高的專業性,他們太需要這樣一個可以透進光來的窗口。
楊春秀是一名超市收銀員,家里有兩個還在上學的孩子和癱瘓在床的母親,錢能讓她的生活輕松一點;黃阿姨是一名保潔員,她希望能從比特幣上賺一筆當“保命錢”,生病時去醫院能掏得出錢。如果運氣好能多賺點,還想修補一下住處。她現在住著村里最破舊的房子,是間解散工廠的宿舍,房齡大概有六七十年了,已經算危房。行動間不小心碰到墻壁,沙土就簌簌地往下落。她說自己在騙局里失去3萬元積蓄后,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手上戴的一個鐲子。“有人問我,這么窮怎么會有金鐲子呢?這個是我媽媽留下的。”她撩起衣袖給我看,“媽媽后來改嫁過,就成了別人的妻子和媽媽,財產都不能留給我。這個金鐲子是媽媽去世前偷偷從手上摘下來塞給我的。”
大廈傾覆
魏偉的夢想和別人有點不一樣——他想開一家書店。他很少對別人提起這個夢想,“和我收廢品的樣子反差太大了”。見面那天是3月中旬,一股寒潮剛席卷整個江浙一帶,魏偉穿了一件臃腫的舊羽絨服,為了收廢品時不弄臟衣服,還在兩手的小臂穿上袖套。上了年紀后,他有些駝背,顯得個子愈發小。我們在路上走著,魏偉忽然快步走到花壇邊上,撿起兩個礦泉水瓶子拿在手里,然后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對我解釋說,如果不是因為“投資”失利,他已經好長時間不撿廢品了。
他喜歡看書。沒有廢品收的時候,就到新華書店里看上一個小時。他說自己上學時語文成績拔尖,無奈數學太差,念到高中畢業就停了。在他那間擁擠的屋子里,靠床擺放著一個書架,上面擺著《哲學原理》《朝鮮戰爭內幕》《陳云文集》《邏輯學案例分析》等各種各樣的舊書。他最喜歡的一本書是《紅日》,講述了解放戰爭時期發生在江蘇漣水、山東萊蕪、孟良崮的三場戰役,這本書已經翻得有些破爛,但還是被放在了枕頭邊上。為了省電,最外間的屋子用鐵線懸掛著一顆昏暗的燈泡,只有要看書時,他才會進到里屋,擰開那個奢侈的led燈。
吳淑斌攝
魏偉說,自己一生都在做苦力活,“命途多舛”。他把“舛”念成了“桀”的讀音。40歲之前,他是捧著“鐵飯碗”的軸承廠工人,過著雖不富裕但也循規蹈矩的日子。一直到上個世紀90年代,在國企改革的下崗潮中,魏偉成了第一批下崗的人。他離婚早,當時家里還有年邁的父母和正在上學的兒子,只能找了個鋼鐵廠里三班倒的工作,不上班時,就蹬三輪車收廢品——那些種類龐雜的舊書,很多是從別人賣掉的廢品里淘出來,擦拭干凈后擺上書架的。
參加“頭寸管理”的“投資”之后,這個開書店的夢想越來越清晰。魏偉的打算是這樣的:自己另外租一套房子住,把小平房簡單裝修,其中兩個房間用來放書,另一個房間做成閱讀室,供大家免費看書。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炒幣”中,特地買了6個手機,因為每4天買賣虛擬貨幣時,要在十幾分鐘內完成,他一人掌管著七八個賬號,應付不過來,只能在理事辦公室里請其他人幫忙操作,收廢品的工作也暫時被擱置了。一方面因為有了更有希望的“事業”,另一方面,自己的“腿腳早就受不了了”。
這個美夢一直持續到了2020年的10月。其實,大廈不是突然間傾覆的。如果信息稍微靈通一些,或是在網上檢索相關的新聞,就可以看到在2020年8月,蘇州、桐城等地的已經發出通告,提醒市民警惕“頭寸管理多層級團隊”。遂昌縣里也提前有了風聲。8月份開始,有人陸續抽身。魏偉發展的一位“投資者”給他打電話,語氣十分著急,要求把3萬塊錢本金取出來,至于賺來的利息,一分錢都不要了,“局工作的親戚說,那都是騙人的”。魏偉找到上級理事退了3萬塊錢,交給那位“投資者”。退款時,理事安撫魏偉,“集團運作正常著呢”。他相信了這套說辭,甚至在10月16日——平臺關閉的前一天——還從兒子手里要了2萬塊錢追投。
《上線下線》劇照
交易所關閉3天之后,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錢再也回不來了。楊春秀一直是瞞著丈夫做的投資。交易所關閉那天,她支支吾吾地告訴丈夫,“十幾萬全都沒了”,一下挨了丈夫兩巴掌,被打倒在床上。那幾個月,她的鬢角全都白了,晚上整宿整宿睡不著。她好幾次跑到理事家里,有時說理,有時咒罵,有時哭著求對方還錢,最后都是以對方報警收場。后來,這位理事承受不了要賬的壓力,主動投案自首,被判處3年緩刑。楊春秀曾經在村里和對方碰面,她追上去理論,被一句話嗆了回來,“法院都沒讓我還錢,我憑什么給你錢?”采訪那天已經是交易所關閉一年半之后,楊春秀仍然沒有從打擊中走出來。她憤恨地問:“我把理事的照片打印出來,寫上詐騙犯,貼到他們公司門口,這樣犯法嗎?”
作為發展了好幾位成員的群主,魏偉也遇到了上門要錢的人。他安慰大家,自己會把錢全都還上,就像當初承諾的那樣。“他們就是因為我才會虧錢,我媽以前跟我說過,‘人’這個字,要有一根看不見的棍子立住,才是人。”他把這些賬記在一個小本子上,一共是12萬元,并重新開始收廢品。
不過,除了收廢品,這位60多歲的老人也沒有放棄其他可能的掙錢機會。這兩年,魏偉嘗試過賣直銷保健品、給短視頻點贊返利,都虧了錢。最近,他又在一個茶葉籽油的項目里投了一萬元。他給我展示了茶葉籽油的產品和包裝,邀請我一起到衢州的總公司去“實地考察”。采訪結束幾天后,魏偉又發來一個名為《新消費·新財富共創分享會》的PPT,里面介紹了投資買茶葉籽油后的積分分紅規則,頻繁提到“分享經濟、共同富裕”。我勸他,要看好自己的錢包,不要再輕易投錢。他興致高昂地告訴我:“不用擔心,這是國家認證的產品,有高科技,對治療新冠肺炎都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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